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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新闻索引：记者近日接到了一个神秘的投诉电话，这位不愿透露姓名的男子向记者报料称：苏南地区首屈一指的丹阳东方皮革商城俨然成了一个“毒气室”——110家皮鞋作坊内每天生产使用的胶粘剂和喷光剂含有有毒的苯物质，民工们的病状两年前已经显现。目前，300多名制鞋工和日均客流量1000人的商城正被卷入一场“危机”。这究竟是怎样的一家商城？记者着手展开调查。

  11月23日一大早记者乘车来到丹阳，在询问一位当地人后得知，在丹阳除了眼镜城外，第二著名的就是东方皮革商城。根据投诉者举报的内容，记者在这家占地110亩的皮革商城注意到，商城共分6个区，最多的是经营皮鞋，每个店铺均有2层，一楼卖皮鞋，二楼就是一个简易的皮鞋作坊，民工工作和生活都在里面。

  进入2楼的生产作坊并不是一件轻易的事情，一位工人悄悄对记者说，这里曾在2002年被丹阳卫生部门查处过，所以是生人都没法到达2楼，平常工人也很少有机会下楼。跟一家店铺老板磨了半天，记者称要订一大批皮鞋，想亲眼瞧瞧手艺怎么样？老板这才半信半疑地带着记者拐上了一节楼梯。“嘎吱”一声，老板推开门，顿时一股浓烈刺鼻的气味扑了过来，熏得记者直淌眼泪。老板说了一句：“这里的味道的确大了点，我们平时都很少上来。”

  记者看到，这里唯一通风的窗户紧闭着，房间里还有一张床，地上堆满了皮鞋的半成品和鞋底。昏暗的灯光下，2位工人正在粘鞋底，手中的小刷子熟练地从身边的桶里蘸出一种黄色黏液。记者凑近一闻，顿时感到十分恶心，这就是胶粘剂。记者问：“这味道这么难闻，你们吃得消吗？”工人答道：“在这干了一年多了，已经习惯了。”他还和记者说，这里实行的是计件制，多做点，多赚点钱。

  粘鞋底只是这些工人的第一步工作，第二部工作就是喷光，这也是制鞋工人一天为数不多的下楼机会。记者正常采访中了解到，以前喷光也是在楼上的，后来味道实在让人受不了，大家意见很大，老板就把喷光挪下了楼。在该商城的2区，不少工人正站在鞋店门口喷光，举着喷头，对着皮鞋喷洒一种黑色液体，一时间周围空气中形成了一层刺鼻的“青雾”。一家鞋店老板和记者说，他的厂早已搬到了丹阳郊区，这里每天空气都是这么差，现在他只好关着门做生意。

  “当然有毒，要不干吗在室外喷！”在采访10多位工人中，他们都和记者说这样一句话。究竟胶粘剂和喷光剂中含有什么有毒化学成分呢？

  “苯！”一位接受记者正常采访的大老板很肯定地说，喷光剂在市场很多地方都有的卖，他的主要成分就是有毒化学物——苯。在一家喷光剂商店，记者看到很多喷光剂的包装瓶上都注明：本物品应该在适当的条件下操作，但记者在包装上并没找到任何成分说明。那胶粘剂又是什么做的呢？记者在暗访中了解到，粘胶剂都是工人们自己配置的，成分主要是一般工业胶＋苯，这样做才能够保证鞋底粘好后，胶水不会很快干。一位工人说，苯加得越多，胶水粘度和不干性就越好。

  在上个星期，丹阳卫生部门对商城内“独龙”等数个品牌皮鞋使用的皮革喷光剂的化学成分做了抽检，检测工作员发现喷光剂内都会存在苯物质。这种溶剂一旦在室外挥发，含苯物质就会对周围的人体产生相当大的危害。

  在另一次对东方皮革商城空气检测中，检查人员共提取了振兴鞋业等3家皮鞋作坊配底作业处的空气样品，检测的三份样品中，竟然有两份空气样品苯含量严重超过了国家标准，最高超标8倍多，分别为85.8mg/立方米和50.7mg/立方米。

  按照国家出台的《职业病防治法》第13条规定了有害与无害作业分开的原则。“喷光工序对身体有害，必须在有通风设备的条件下进行”。《职业病防治法》第26条规定：向企业提供可能会产生职业病危害的化学品时，应该提供中文说明书，载明产品主要成分和可能会产生的危害后果等，包装上更应有醒目的标识和中文警示说明。但两条，东方皮革商城110家皮鞋作坊的老板根本置若罔闻，在他们眼中，利润要比工人重要的多。

  两个都是300多工人每天大量重复的工作程序，其中都会大量接触有机有毒化合物——苯，他们身体健康情况究竟有没有受到威胁呢？在丹阳卫生监督所，一位工作人员给记者看了一份2002年丹阳卫生部门对这个商城工人体检数据，在当时接受体检的40家作坊163个工人中，竟有50多位工人的身体出现各种各样的健康异常，占被测人数的36%，其中许多的工人血液中血细胞、血小板下降，肝功能转氨酶升高。

  “工人的这次体检结果让人震惊，这些工人都在大量每天接触苯。按照有关法律法规，在涉及苯物质危害的环境下工作，应该设置排风设备，工人应戴上专业防护面具，否则，时间一长，会导致人体肝功能受损和白血病的发生。”一位监督所官员如是说。这次体检以后，卫生监督部门很快就向东方皮革商场的72家作坊(当年的规模)发了整改通知书，但全部遭到了拒绝。记者通过调查了解到，由于这些黑心老板的威胁，2002年这次体检31家作坊工人都没来。2年下来了，仍旧有一大部分工人还在商城里工作。

  一位刘姓工人悄悄约见了记者，并给记者出示了一份最近的体检报告。从今年6月份开始，他就经常感到头昏、恶心，去医院检查后被告知是因长期在此环境下工作后染上了职业病，后来，他又一次去丹阳疾控中心检查。被测出“长期接触‘苯’类物质而引起健康异常”。在他的体检表上写着：白细胞：3.7(正常值：4.10)；红细胞：3.4(正常值：4.0)。医生告诉他，幸亏及时有效地发现并劝其尽快中断感染源，如长此以往的话，会引起再生性障碍贫血，严重会转变成血癌。他和记者说，他干完这个月就走了。

  为什么2002年就发现的问题，卫生部门不加大执法力度？“执法的环境并不好，受到来自方方面面的压力很大，甚至不少业主放话，要整改就搬出商城。如今我们已陷入了一个‘整治——违规——再整治——再违规’的怪圈。”丹阳市卫生监督所一位负责人说。

  2004年10月26日，丹阳市卫生监督所对商场东区5号一家派克鞋业开出了《卫生监督意见书》，要求其有毒作业与无害作业分开，并要求此公司的法人20日内落实整改，逾期不改将依法处置。当时这位法人也在这份《意见书》上签了字，但记者在采访这位芮老板时，他竟称：“整改书我瞧都没瞧一眼，这么多皮鞋企业又不是我一家这样做，要我整改，是绝对不可能的！真要怎么着我，我就不在这儿做生意，大不了走人清场。”记者通过调查了解到，这家派克鞋业公司有职工80人，他们的健康情况每时每刻都在受到威胁。

  在采访中，很多制鞋工人这样对记者说，粘一双鞋子可以拿到3.3元，一天粘20多双，一个月就能拿到近2000元，没有劳动合同没关系，这么多钱到哪里也赚不到。丹阳卫生局官员说：“工人每赚取一分钱，其生命就在减少一分。可大家都听不进去，因为老板可以发给这些工人很多钱，而我们却办不到。”

  记者了解到，东方皮革商城创办于1995年，总投资一个亿，年成交额8000多万元，每月上缴利税40万元，一年就是480万元。